高塔 前傳
Ch2.愛情與責任
「嗚！」我還是忍不住疼，從齒縫間洩露出手臂上的印記所帶來的痛楚。像著火似的灼熱感在手臂上沿
著印記燃燒，那是一種疼到發麻，卻又不會使人昏死過去的痛。看著手臂上那我曾經稱之為「秘密」的
印記逐漸消失，我呼吸急促，像是喘不過氣來似的，胸膛劇烈地上下起伏，吸入肺腑的每一絲空氣，都
像毒藥，讓我的胸口隱隱作痛，好像有甚麼東西從我靈魂的深處被抽離了，心湖頓時枯竭，空虛與孤獨
感，所有我這些年來不願面對的負面情緒全湧了上來，我無法扼止自己大哭，我甚至找不到現在落淚的
理由，只是單純的想哭。
「很快就會平穩下來了，因為靈魂頓時失去了依靠，所以妳才會感到痛苦，妳得好好感謝那些魔物，是
牠們給了當年幼小懦弱的妳，活下去的力量。可是，妳已經不需要印記了，就算是現在的妳，也能夠一
個人勇敢的活下去，妳是有那份堅韌的，我保證。」阿旅將我從牢中拉出，緊緊的把我擁入懷中。
人的身體原來是這麼的溫暖，第一次被人如此溫柔的擁抱著，我很慶幸，現在抱著我的人是阿旅。只要
有阿旅在，我也能不靠印記的活下去。
「從出生至今，從來沒有屬於自己容身之處的妳；不被賦予擁有任何東西自由的妳，即使是這樣的妳，
也應該有著愛人與被愛的權利，這是任何人都無法奪去的，只屬於妳的力量。」阿旅在我耳畔邊輕柔的
說著。
「愛人與被愛」，我真的有資格那麼做嗎？此刻，阿旅的呼喚與滑過我髮絲之間的指尖，不論是溫柔的
耳語，又或是輕柔的撫觸，都讓我懷疑自己是否有這樣的資格。
我好不容易穩定了呼吸，惟獨心跳無法穩定下來，也許只要是在阿旅的懷裡，我就無法穩定這樣雜亂的
心跳聲，我緩緩的在阿旅的耳邊問道：「如果我真有那樣的力量，那我是不是可以用這力量來……愛你
呢？」我想確認阿旅的心意，想止住自己的不安。
「不……妳應該深愛著國王，以及被我們偉大的王所愛，國王一直深愛著妳，自從聽到妳的事以後，就
深深愛上了素未謀面的妳，因此，我要將心靈重獲新生的妳帶到王的身邊……」阿旅輕撫著我那失去
「秘密」，因消除法術而發紅的手臂。
「你一點都不愛我嗎？這些日子以來對我的溫柔難道是虛假的嗎？」儘管無力，我仍起身，望著阿旅那
淡藍色的眼眸。要是阿旅不愛我，那麼他賦予我愛與被愛的力量又有甚麼用呢？不如打從一開始就不要
敎我這些，讓我不帶情感的見證自身生命的消逝。我拉著阿旅前襟的領口，再度說道：「比起沒見過的
國王，我更想待在你的身邊……」
「愛人的形式有很多種，只是我以妳不期望的形式在愛著妳。為了隱藏身分，我對妳說了很多謊話，不
管是身份還是名字……」他淡藍色的瞳孔直視著我，好像快把我看透似的。他緩緩的說，就怕我聽不清
他所說的每一個字：「可是我對妳的心意絕對不是虛假的，希望妳能記得這一點。」
「阿旅，我……」
還沒等我說完，阿旅就牽起我的手，放在他的眉宇之間，像在發誓甚麼似的說：「我的真實之名是『弗
蘭』，我將我最重要的真名告訴了妳，我發誓，從此以後再也不對妳說謊。」
這晚，阿旅他沒有離開過我身邊一步，他輕攬我的肩膀入睡，直到天明，他都在我的耳邊告訴我：「不
用害怕，我會保護妳。」
※ ※ ※
隔日清晨，我因胸口的疼痛而醒。好久沒有睡的這麼好了，手上的枷鎖被拿下後，讓我有種被釋放的感
覺。
當日光從石縫中透了進來，這時我才看清楚弗蘭的睡臉，我不禁會心一笑，即使我明白他無法以戀人的
形式愛我，但對我來說，能看著弗蘭的睡臉，並等待他醒來，已經是個太過奢侈的幸福。
霎時，如此幸福的光景被一陣馬蹄聲給破壞。
「發生什麼事？」弗蘭被馬蹄聲給驚醒，揉揉惺忪的雙眼，半晌之後他才反應過來，向我道：「我們該
走了！」
「軍隊來了嗎？要來毀掉這座城……」才剛說完，我便聽見外頭傳來人們的哭喊。
※ ※ ※
第一次看見外頭的世界，是一片火海，與被鮮血染紅的大地。
身穿盔甲的兵士，如噬血惡魔般揮舞刀劍，將一切所見之物毫不留情的斬殺。
血紅色的大地，火紅色的天空，唯一還保有純白的，是弗蘭呼喚我的聲音。
「安潔瑪雅，妳快走吧！不要擔心任何事，我們會保護妳。」
「你不跟我ㄧ起走嗎？要丟下我一個人？」我開始慌了，要我一個人逃走，那簡直跟弗蘭把我丟棄了沒
兩樣。
「我也是軍隊的將士，我不能丟下那些為國賭命的烈士，我不能辜負了他們的忠義。我不能跟妳一起
走，但是，我們會盡全力保護妳，為你敞開一條光明的道路，只要循著道路前進，妳就能抵達我們的國
家。」
「我們還會見面嗎？」
「如果我能活下來的話……」他牽起我的手，放在他的唇邊，他輕聲的說道：「女王陛下，如果可以的
話，請您為我們的勝利祈禱。」接著，他用力的推了我ㄧ把，把我推向他所謂的「光明」。
我頭也不回的向前跑，只怕我再看一眼弗蘭，就再也無法逃離這座染血的王城。
※ ※ ※
我向前跑著，不知道跑了多久，只覺得雙腿疼的再也踏不出下一步，我跌坐在地，抬眼望向天空，大口
喘著氣，從口中呼出的氣，有著淡淡的血腥味，須臾之間，一股噁心感湧出，我吐了，也許是從來沒有
這麼劇烈的奔跑過的關係。
原來「奔跑」這麼一回事。
我環顧四周，不知不覺，我已經來到魔物之森了。如此熟悉的氣味和氛圍，土壤和大地的觸感，我明明
已經不記得了，卻讓我覺得懷念。
「妳是，弗蘭將軍說的女孩嗎？」一個陌生的聲音在我耳後響起。
褐髮棕眼，身著一身潔白的馬術服飾，腰際配戴一把西洋劍，眼前的男人一身騎士打扮。
「你是誰？」我問。
「國王派我來接妳回帝國！」他官腔的答道，沒有一個字是多餘的。
「弗蘭所說的帝國？」
「沒錯，那將會是妳新的歸屬。我們的王非常想見妳。」
「我可以信任你嗎？」
「當然，我以騎士的名譽發誓。」他將手放在胸前，但是看起來卻一點也不真誠。
※ ※ ※
穿過森林，白色的城牆聳立在肥沃的大地上。木製的城門緩緩開啟，成千上百的人們高聲歡呼，震耳欲
聾的聲音在耳畔縈繞。
「在這國家，妳會被人們當成鄰國的公主，他們都是誠心歡迎妳來訪。『鄰國公主』的身分，可是國王
替妳想的，如此一來，就算是妳，也能在這國家享受到貴族般的待遇，當然也可以接見國王，妳待會見
到國王，可得好好謝謝他。」騎士說。
「為什麼不告訴他們事實？我並不是什麼公主啊！」我反駁道。
「大部分的人們都不知道十六年前的孩童販賣事件，這是善意的謊言，為了讓人們相信這是個和平的國
家。醜惡的真相，只要沉睡在美好的夢境之下就好了。」騎士說著，彷彿這是他堅信不移的真理。
我無言以對，因為，從來就沒有人對我說過什麼「善意的謊言」。
※ ※ ※
富麗堂皇的建築，昂貴的擺飾，所謂皇宮，大概就是這樣子吧！而這裡高雅的氣氛，和我完全不搭調。
「請問……國王是怎麼樣的人呢？還有……我是不是，一定得嫁給他？」我問道。
「國王是個善良又溫柔的人，妳會喜歡他的。而且他才剛上任，就做了很多好事。把妳救出是是上任國
王的旨意，而現任的國王，當年還是個王子，時常聽到有關妳的傳聞，後來，他深深的愛上了他所聽到
的妳。」
「那下令把我帶回帝國的國王……」
「他在兩年前病逝。現任的國王，非常年輕有為，正值弱冠之年。妳是不是得嫁給國王，這可由不得
我，全看國王的決定。」
我深愛的人是弗蘭，我怎能嫁給我從來沒見過的人呢？但現在的我已經身處帝國，若是國王逼我嫁，恐
怕我也非嫁不可了吧！現在的我，也只能盡量多知道一些國王的事，好讓待會兒的會面不至於太失禮。
「國王叫做什麼名字呢？」我問。
「基爾‧飛利格爾，不過，我們這些臣子大都喊他『基爾王』，他又名豐饒之神，這是人民給他的稱
號，陛下雖然年輕，卻帶給了這片土地豐收，人民安居樂業，在這裡，人們都深信著，這帝國是被神眷
顧的地方。」騎士說著，一臉欽佩他所說的「基爾王」的樣子。
基爾王……他會是怎樣的人呢？這樣偉大的人，為什麼會愛上我，明明沒有見過面，也沒有交談過，若
是我讓他失望了呢？我會被趕出這國家嗎？如果被趕出了帝國，那我是不是就再也見不到弗蘭了？內心
好幾個想法彼此衝突，我無心於國王對我的這般殷勤，此刻想待在這對我完全陌生的國家裡，都是因
為，只要我留下，未來就來有再見到弗蘭的可能。
※ ※ ※
眼前的大門被華麗的寶石所覆蓋，整片門板在燈光下閃著令人著迷的光芒。身邊的士兵將其敞開，門內
的光線就此透射了出來。
「公主駕到！」
我被士兵宏亮的聲音給嚇了一跳，不單是他聲音宏亮，除此之外，他還喊著從來就不該冠在我身上的名
號。
我在騎士的帶領下進入佈置華麗的殿堂。
身披王袍的青年，有著一頭燦爛如日的耀眼金髮，以及宛如玉石般深邃的翠綠雙瞳。在國王那張極好看
臉蛋之上的嘴，向我微笑著。
「妳就是安潔碼亞吧？一路上真是辛苦妳了。」他微笑道：「我的名字是基爾‧飛利格爾，是這個國家
的國王。」
國王陛下的笑臉讓我想起弗蘭，他們兩人的容顏在我腦中揮之不去。
※ ※ ※
結婚的事，陛下隻字未提，這讓我鬆了一口氣，然而，他為我所做的一切，都在暗示著我，希望我成為
他的妻子，陛下的感情我是知道的，只是，我視而不見。
在城堡的夜晚，雖然有著舒適的床，為我服務的傭人，我仍睡不安穩，我心所思念的全是弗蘭，我想念
他的聲音，他的樣子。
「早安。」漫漫長夜過去後，早晨裡第一個聽見的總是他的聲音。
「早，基爾陛下。」我回應道。
「雖然我每天都問……不過妳昨晚睡得好嗎？」陛下靠近我，為我眼前的吐司抹上奶油，我不好意思的
低下頭，眼角餘光望見恃女與隨從不滿的表情，我明白自己不該讓尊貴的國王來替我的吐司上抹奶油，
但這似乎是陛下的希望，他每天早上都替我這麼做，從不讓其他人插手。
「是的，雖然來到這裡已經有一個月了，但是還是不太習慣……」來到城堡後的日子，我都吃著過去十
年來我不可能吃上的豪華餐點，也過著舒適又自由的生活，只是我還不太習慣一天能吃上三餐，這樣奢
侈的生活，是過去被囚禁的我，連想都不敢想的。
我沒有一天停止思念過弗蘭，我每天都祈禱著弗蘭能凱旋歸來，但是過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依然沒有
弗蘭的消息。我終於鼓起勇氣向陛下問道：「陛下……請問弗蘭…..弗蘭他怎麼了？他還……活著嗎？」
「這個嘛…….」
就在他即將說出答案時，門外的士兵大喊：「國王陛下！我軍贏了！我們打勝仗啦！」
「我晚點再來看妳。」陛下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沒再多說些什麼就離開了。
當我再見到他時，已經是傍晚了。
※ ※ ※
「弗蘭死了……死得很光榮，他與敵方的將領大戰，雖然戰勝了，但難逃一死。」夕陽斜照的傍晚，房
間裡只有來自夕陽微弱的日光，充斥整個房間。那個時候，陛下的聲音聽起來，很輕，很柔，也很慢。
「他死了……我再也見不到他了？」我喃喃說著，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霎時間，我彷彿失去了支撐，
不能自己的大哭，對弗蘭的一切思念全湧上了心頭，心疼的如被萬箭穿心，此刻，我的靈魂早已不復存
在，隨著弗蘭那年輕的生命，一起在黑暗而深沉的潮水中，下沉，再下沉，而我不知道，何時我那靈魂
會有上浮的一天。
這晚，我發了高燒。
發燒的日子裡，睡夢中，黑暗而深沉的潮水逐漸淹沒了我，我看不清任何事物，這或許是發燒導致的神
智不清，我唯一感覺到的，是每當夜晚降臨，便被自己的淚給弄濕了臉頰，以及那流入我掌心，總是陪
著我，一起滴淚到天明的一股如春風般溫煦的暖流。如果可以，我希望那暖流是來自弗蘭。
弗蘭的死，帶給我太多也太大的傷痛，那樣的痛楚，一次又一次的，幾乎快要讓我忘卻生命的喜悅。
※ ※ ※
我睜開雙眼，陛下的笑顏在我眼前展開。
我的病情似乎是好轉了，那逼的我不得喘息的黑色潮水，已經暫時平息，但對我來說，我的痛苦，幾乎
沒有一刻獲得安穩，它似乎永不止息的追著我，逼的我無路可退。
「太好了，看來燒已經退了。」陛下說著，他的左手掌心蓋在我的額上，確認溫度是否下降。
我看著陛下，隨後又將視線轉至自己被他緊握的左手。
「這幾天，是你一直握著我的手嗎？」我問。
「我想這樣妳會覺得安心一點，阿……如果妳覺得討厭，那我馬上放手。」他的右手稍微的鬆開了我的
左手，但是，並沒有離開。
「沒關係……就這樣握著好了…….」我將臉別到一旁，望著窗外蔚藍的天空。好久好久，我和陛下都沒
說過一句話，我只是一直看著窗外，看著天空轉紅又轉黑。
「陛下……你真的，真的愛我嗎？」
「當然，從還未見過妳的時候，就一直很愛很愛妳了。」陛下的聲音突然變得好遙遠，好像天邊那我抓
也抓不著幻化不息的雲朵，而我，就像個貪婪的孩子，想試圖去抓住那希望。
我將目光轉回陛下臉上，那溫柔的笑臉，幾乎讓我快將他與弗蘭重疊。我閉上雙眼，深深的，做了一次
深呼吸，我說：「我願意……嫁給你。」
「謝謝妳，安潔瑪雅。」他輕捧著我的手，笑著說道。
此刻，我在基爾的臉上，看不見王的凜然神情，只有對愛戀之人的深情。
他將我擁入懷中，我明知自己將要成為王妻，但現在所思念的，卻是以故的弗蘭，我甚至希望，這溫柔
攬著我的胳膊，是弗蘭。我很卑鄙，是的，我是個卑鄙的女人，我確認著基爾對我的愛，其實，並不是
感到不安，我只是想要確認，自己是否能從他身上得到愛情，是否能從基爾身上得到我已無法在弗蘭身
上的到的溫暖。我的心靈已經殘破不堪，也許，終有一天，我也能打從心底，真心的去回應基爾對我的
愛，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將基爾當作弗蘭的替代品。
我緩緩的流下淚，而基爾只是伸出手，替我拭去自眼匡靜靜流洩的淚水。
基爾接受了全部的我，卑鄙的我，脆弱的我，他發誓他會永遠愛我，他的誓言是那樣的真誠，而我，面
對他，究竟能回報給他什麼？我只有羞愧又歉疚的低下頭。
對基爾，我有太多還不清的恩情。
※ ※ ※
出身如此卑賤的我，竟也有戴上皇冠的一天。身著華麗的衣裳，供我隨意差遣的下人，生活在皇宮裡，
幾乎快讓我忘了從前在森林、監獄生活的日子，這樣浮華的生活，讓我宛如活在虛幻，唯有在基爾面
前，我才能展現真實的自我，基爾每一次的溫柔撫觸與聲聲叫喚，彷彿就是我生存的意義。
好幾次，我都想忘了弗蘭，但每當被基爾擁入懷中，我就會想起那個被弗蘭攬著肩膀入睡，沒有一絲不
安的夜晚。儘管如此，我仍沒有抗拒過任何一次基爾所給予我的溫柔，這樣卑鄙的我，是否還有被基爾
深愛的權利？不知何時開始，面對基爾，除了悄悄萌生的愛意外，更多的，是對基爾的愧疚。我很清
楚，就算我對基爾產生了某種我無法將之分門別類的愛，但是，我和基爾的婚姻，仍是建立在我認為自
己愧對他的基礎之上。他對我的好，我ㄧ輩子都還不完，我愧對他，這將會是我ㄧ輩子都要背負的。然
而，這樣的婚姻，顯然不是愛情，我也不知道，這樣的婚姻能持續多久？
在基爾與弗蘭之間，我無法抉擇，一個是生，一個是死；一個是責任，一個是愛情。
(待續…)
※ ※ ※
碎碎念：
第二章篇幅稍短，是為了裁出段落，因為當初寫手稿時，沒有想過分段問題，所以現在才會出現這樣的
情況，不過為了想章節名稱真是苦了我，不管是哪一個作品，我最煩惱的都是標題，或是人名。
總覺得最近幾次的作品都是偏奇幻，其實我大部分的故事也都是奇幻，下次，來寫個貼近生活的現代文
好了，不然總覺得我的故事一直都停在很莫名奇妙的時間點，像是中古時期的感覺……有機會再出短篇
的話，我想寫個有手機，有車子，有網路的時代。
還是老話一句.....請先看完本傳，再看本篇的前傳，我這句話會一直反覆講到前傳完結↓
※Ch3大概是會在2010/8/15發(因為Ch3我已經事先打好了，所以下一篇很快就會出來了~Ch4以後就會慢出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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