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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札記】三個傳奇、三種愛情──崔鶯鶯、無雙、霍小玉

前言:本篇讀書札記閱讀之原文來自《唐人傳奇小說》(文史哲出版社)中的,〈鶯鶯傳〉、〈無雙傳〉、〈霍小玉傳〉。

 

    崔鶯鶯是個相當聰敏而又具包容性的女子,她的包容與善解,甚至可說是突顯了張生無恥薄情的真面目。崔氏是一個敢愛的女人,也許起初受禮教束縛,與張生的會面,看似不情願,但青春的少女之心卻是騷動不已,那一首〈明月三五夜〉便是她渴求愛的象徵,但傳統禮教卻使得崔氏的少女情懷充滿矛盾。她勇敢追愛,所以才鼓起勇氣夜訪張生,但矛盾的是,她「待張生之意甚厚,然未嘗以詞繼之」,也許是她羞赧,也或許是當時禮教之不容,但無論如何,崔氏若即若離的態度,對張生反而達到了一種欲擒故縱的效果,張生是這樣深受崔氏吸引,當他西去之時,甚至「愁歎於崔氏之側」。

    可張生真是用情至深嗎?我想絕對不是的,古時男子對女子承諾之廉價,其深情往往都只在一時,若是移情別戀也是常有之事,崔氏深知這一點,再多的技巧也無法永留張生之心,因此她選擇包容,言:「愚不敢恨」,那一刻,崔氏大概已在心中與張生永訣,誰知一年後,張生又贈書於崔氏,對於崔氏而言,那是多使她歡愉的一件事!她自然是忘了矜持,一切的愛慕與悲愁都化作一紙相思寄予張生,那是她滿腹的真情真意,可卻換來張生的絕情決義。

    張生的無恥之處,便在于將崔氏私密的情書公開,這多少帶點炫耀性質,一種對於女性情意的踐踏,又仿若是對崔氏先前若即若離態度的報復,在一點可謂之幼稚的行為上,更顯張生的不成熟。張生至京,前程似錦,欲娶五姓女以求上進,而崔氏只是個沒落的貴族之女,且未婚即與他有過一夜的纏綿,這樣的醜聞對於一個士大夫來說,可謂上進的阻礙,崔氏自然也就不在張生婚配對象的考慮之中,而為了這樣一個自私的理由,張生就這麼拋棄了崔氏,他在得到崔氏的愛後,就對她毫無興趣了,為了合理化自身棄妻不顧的行為,他妖魔化了女方,從前追求時的熱情「若因媒氏而娶,納采問名,則三數月間,索我於枯魚之肆矣。」這樣的熱情,而今看來對比崔之「愚不敢恨」,甚是諷刺,二人品格之優劣也高下立見。

    至於張生的「補過」又如何呢?那更是可笑了,足見當時男性在感情觀上的膚淺,與對女性價值的誤解。而崔氏一句「還將舊時意,憐取眼前人」足見崔氏之大度,所以我說,崔鶯鶯的愛情,是包容的,是勇敢的,也是最成熟的。哪怕傷心過、痛苦過,終有海闊天空的時候,在哪片晴空下,她勇敢走出過去的陰影,她不要張生委屈,更重要的是,她不讓自己委屈。

    若說崔氏是敢愛,那麼,霍小玉便是敢恨了。霍小玉的愛很深、很濃,她甚至是願意委屈的,她願以八年時光,用盡一生寵愛,只要短暫的快樂,她願主動將愛人三十歲以後的光陰讓出,成全他未來的路途。小玉對李十郎的誓言也是不信的,她信的,她要的,是她那委屈求得的八年光陰,對這八年的強烈渴望,已成了一種執念,可連這樣卑微的心願,李十郎也無能應允,最後仍然與盧氏定下婚約,李生自知無顏見玉,就索性不告而別,李生的膽小行徑比張生的右智之舉更加可惡!

    無端被拋棄的霍小玉,終是遇上個路見不平的豪俠,替她帶來了負心的李生,而受執念所苦的霍小玉,傳奇中那一句「含怒凝視,不復有言」的敘述,便在沉默中表明了霍小玉的哀怨之情,至此,霍小玉已是由愛轉恨,化為厲鬼,與崔鶯鶯氏的大度相反,霍小玉的愛情世界是狹窄的、是濃烈的,也是悲苦的。

    崔鶯鶯與霍小玉可謂愛情的兩個極端,至於無雙,正如其名,她的愛情結局圓滿,她的傳奇故事更可謂無雙。

    無雙的圓滿愛情來自於王仙客的苦情相思,與張生、李生為前途棄妻不同,仙客始終都是思慕著無雙,這也是無雙愛情結局圓滿之處,而此傳奇的關鍵,便在於「誠心」,有了仙客的誠心相待,才有古生的報恩,也許增加了故事傳奇性、並且造就奇蹟發生的是古生,但若無仙客的誠心,便無法引導奇蹟的出現。仙客所擁有的品德是張生、李生所不能及。無雙之戀之所以無雙,正是由於仙客的專情,儘管為了成全這無雙之戀,冤死者十餘人,代價不小,但也因使凸顯出這無雙之戀的可貴。

    綜觀三位女性的愛情,敢愛、敢恨、專情,皆為愛情世界中活躍的典型,透過三位各具魅力的女性,吾人得以一窺唐人世界的愛情觀與當時的社會風氣,其實不難發現,愛情的核心價值與人性是亙古不變的,唐人傳奇的愛情,並不專屬於唐人,而是存在於各個時代、各個時空環境之下的,在每個擁有愛情種子散布的土壤中,所綻放的各色花朵,一色是一個故事,一朵是一個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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